以案说法丨狗狗“撞人”记

如果说有些人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话，那么老段要学民法典这事，因为一次偶然的狗狗“撞人”就成了命中注定的事。这还要从老段最近的一件烦心事说起，老段最近愁啊，愁得吃不下睡不着，心里还憋了一肚子的怨气。本是好心好意帮朋友养几天金毛，不料却惹上官司。

事情要从2021年夏天的那个清晨说起。老段住在青山环抱的上河村，沿着一条蜿蜒的乡村水泥路零散住着十几户人家。而在村口最东头距离路边约十米的三间瓦房就是老段的家。那天天蒙蒙亮，雨后微凉的晨风轻抚过山峦，酣睡中的老段被一阵刺耳的声音惊醒。他急忙翻身跑出门外，只见租住在同村的小王夫妇二人倒卧在路外的坎沿边上，一辆摩托车横在路中间，轮子还在慢悠悠的转着。老段赶紧上前将小王扶起坐在地上，妻子也慢慢地爬起来。

老段：你们两人这么早做啥去？

小王：昨天晚上不是下了点雨么，我们要到租的田里去看看绞股蓝长的咋样，工人采摘情况好不好。

老段：咋摔了？

小王：刚骑到这，一只黄狗扑上来，连车带人的把我们给扑滚了。

老段心里咯噔一下，会是我代小朱养的那条金毛吗？抬头朝拴金毛的地方看去，只见绳子不见狗。老段慌了，他从没养过狗，听小朱说这条金毛挺值钱的，要是狗跑丢了怎么向小朱交待？老段四处张望寻狗，邻居老杨闻讯而来：“好像刚才有一条狗朝西边跑了”。老段连忙沿路朝西边找去，走了十几米看到金毛正站在老杨家的厕所墙外。老段放下心来，将金毛又拴在自家窗户上。小王夫妇一看到金毛异口同声的说“就是这只狗”。

啊？老段愣了，怎么办呢？连忙给金毛的主人小朱打电话，说狗伤人了，你快来看看。小朱接完电话就开车来到现场，马上将小王夫妇送到医院检查。经医生检查，小王的左、右侧肋骨骨折，多处软组织损伤，妻子也是多处软组织损伤。小王在医院住院18天后回家休养，小朱支付了小王夫妻住院期间的医药费。

小王回家后，无法参加劳动只能休养，妻子既要照顾田里的绞股蓝，又要照顾好小王的饮食起居，且妻子自己也有外伤，因此憔悴了许多，田里的绞股蓝因为没人采摘在地里疯长。小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，可是身体......。正当小王着急上火当年收入会大幅度减少时，听探望他的朋友说：这种情况应当有赔偿。而老段和小朱在他出院后也没再给过一分钱，小王想向他们主张点误工费、收入减少的费用啊，可是都是熟人而且也不知道要多少才合适。于是在受伤两个月后，小王进行了司法鉴定，经评定小王构成十级伤残，误工90日、护理45日、营养60日。小王拿到鉴定书心想，这下他们多少都要赔一些吧。但万万没想到，这事才刚刚开始。

老段：小王夫妇受伤又不是我造成的，我是给小朱帮忙养的金毛，养狗我又没有一分钱的报酬，现在出事了还要我赔偿，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？况且家里也只够自己的开销，哪里还有钱赔偿。小王向我要赔偿简直是胡扯。

小朱：小王的伤是摔倒造成的，对此我没有责任。只有小王自己说是被我家金毛扑倒的，又没有其他人看见，说不定是小王自己因车速过快摔倒的，或是他自己身体不适造成的，他受伤与我没有因果关系。我出于好意已支付了医药费，他也得到了治疗，肋骨骨折只要注意休养就会恢复，也不需要再花钱。我家金毛性情温顺，是不可能攻击人的，金毛我是交给老段看管，我哪晓得他是怎么看管的。如果他没有看管好，责任应该由他负。我做得已经很到位了，小王还想要其他赔偿我是不可能给的。

小王：我招谁惹谁了，天天都在走的路竟会祸从天降，我身体受了伤，眼巴巴地瞅着地里的收入都泡汤了，恼火的是还没人认账，这还有公理吗？我总不能把狗打一顿出气吧。不行，我和他们说不明白，总有说理的地方。如果法院认为他们没有责任，我只能自认倒霉，就当被野狗撞了。

小王决心拿起法律武器维权，便向法院递交了诉状，要求老段和小朱二人赔偿他医疗费、护理费、误工费、营养费、残疾赔偿金、精神损失费等合计11万多。同时提交了住院病历、司法鉴定书和小王的代理律师制作的几份调查笔录。

案子很快就分到明法官手上，明法官阅卷后发现小王提供的证据非常单薄，没有人亲眼目睹他摔倒是由老段看管的金毛造成的，到现场的人都是小王摔倒后才出现的，现场也没有狗的印痕。明法官给小王释明需要补充证据，小王明确表示再无证据了。明法官告知小王，侵权类的案件一般由原告举证证明被告有违法行为、原告有损害结果、行为和损害结果之间有因果关系。小王提供的证据仅能证明其有损害结果的发生，但没有证据证明老段和小朱有违法行为、违法行为和损害结果之间有因果关系，如果没有这些证据，就有可能败诉。小王听后沮丧地离开了法院，明法官看着小王的背影，内心久久不能平静。明法官与双方通过电话沟通，试图调解处理，但双方分歧意见很大。

明法官又仔细地翻阅了卷宗，依然无法找到充足的证据支持小王的诉求。明法官决定先查查金毛狗的特性，资料显示其是最常见的家犬之一，性格温顺友善、活泼热情、自信不怕生，大多做为导盲犬和宠物狗。明法官自己也有多年的养狗经验，内心觉着金毛不会主动攻击人类，不过饲养方式也很重要，狗要经常遛遛，才会保持心情平静，尤其是宠物狗。小王是不是被金毛扑倒的？金毛是否被绳子拴着？如果是，金毛又是怎么挣脱绳子的？为什么会有扑人的行为？还是小王自己骑车不小心摔倒将胆小的金毛吓跑了？明法官很困惑，便请吴法官和张法官共同审理此案，他们也觉得此案不同于普通的饲养动物致人损害的案件，没有狗咬人的痕迹且连目击证人都没有，仅凭小王的证据实难判断老段和小朱是否应当赔偿。经商量三人决定到现场进行勘查，看能不能查明案件事实。

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中午，明法官一行五人驱车十几公里来到了现场，小王夫妻、小朱、老段也通知到现场。双方确认了小王夫妇摔倒的地方就在老段家旁边的水泥路上，地面上摩托车摔倒后摩擦的划痕依然清晰可见。

明法官：狗拴在哪的？距离马路有多远？狗绳有多长？是谁拴的？怎么套的狗绳？狗是怎么脱离绳子的？

老段：拴在靠北边屋外的窗子上，距马路有二十米左右，绳子约五米，是小朱将狗套好后拉到这里我拴的，当时就在狗脖子处套了一根草绳。狗跑后我看见绳子未断，绳子应该是从狗脖子处脱落的。

明法官：以前周围有没有人养过金毛？到事发时老段养了多长时间？狗多大了？来了之后老段遛过狗没？

老段：我以前没有养过狗，周围也没有人养过金毛，事发时狗子来了有五天了，我怕狗跑丢了一直拴在窗户上的，我也不知道还要遛狗，狗粮都是小朱拿来的。

小王：我们这没有人养这么大的狗，以前也没见过这种狗。事发前几天我们见过这狗，狗的体型比较大，看着有点害怕，狗拴着时没发现它有攻击人的行为。

小朱：狗有一岁半，大概有成人膝盖上一点那么高。金毛看着大但不咬人。

明法官：小王，事发时你们看见狗了吗？狗在什么位置？

小王：当时太早了光线不亮，我从西向东骑车过来猛然看见老段的院子里有一个东西朝我奔来，狗爪搭在我左臂上，我吓的掌不住车，车就朝外倒还朝前滑行了几米，印痕还在那，我们夫妻摔在路外坎沿边上，狗也跑了。

吴法官：小王，你骑摩托车多少年了？

小王：有十几年了，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事。

吴法官：事发那天的天气怎样？

小王、老段：前半夜下了一点雨，早上路面有点潮但是没有积水。

吴法官：事情发生时，现场有人看见吗？

老段：没有，我最先到场。我在睡梦中听到车子倒地的声音，懵懵懂懂地跑出来才发现是他们摔倒了。之前我没听到狗子的声音。紧接着邻居老杨过来，我才发现狗子跑了。

小王：当时太早了，周围都没有人。

法官们环顾四周发现，除非有人特意瞅着，以段家的位置有什么事别人确实难以发现，只有老杨家离得最近，问问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。天遂人愿，恰好老杨也才从山上回来。

吴法官：小王摔伤那天你在家吗？你看见当时的情形了吗？

老杨：在，我那天正在猪圈喂猪，那个位置看不到段家的院子。

吴法官：那你听到什么动静了没有？

老杨：我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声音，赶紧走出院子发现小王二人连人带车的倒在路上，我就上前查看情况。

张法官：车辆倒地前后你听到狗叫的声音没？

老杨：我先听到狗叫了一声，后听到摩托车倒地的声音。

张法官：间隔时间有多长？

老杨：没多长，基本上是前后声。

明法官：你看到狗朝小王扑了没？

老杨：没有，我出去时只看到一条黄影沿路飞快地朝西边跑了，老段也是在西边的厕所外找到狗的。

明法官：你们村还有没有人养黄狗？

老杨：我们周围没有人养狗，远点的有人养土狗，没养这种狗。

明法官：当时现场还有其他人吗？

老杨：没有了，小王说是狗扑倒的，我就让老段联系狗的主人来解决事情，过了一个小时左右，小朱就来了，将小王二人送往医院。狗的体型是有点大，看着会有点害怕。

张法官：现在狗在哪里？

小朱：出这事后，我将狗送到外地去了。

春日的阳光很温暖，经细细查问，大家对金毛是否“撞人”心中也有了基本的认识。明法官让双方认真地思考一下，小王受伤与金毛有无关系？老段和小朱应不应该赔偿？老段和小朱之间又是什么关系？是一人赔还是两人连带赔偿？老段和小朱带着这些问题回去慢慢思考。

一周后，小王、小朱、老段来到法院，要求明法官给他们调解，由小朱赔偿小王部分损失，小王也放弃其他的诉求。至此，一场由狗狗“撞人”引起的纠纷最终以双方握手言和的方式画了一个圆。

调解成功后，明法官告诉老段：“民法典是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”，法典里面规定：饲养的动物造成他人损害的，动物饲养人或者管理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；但是，能够证明损害是因被侵权人故意或重大过失造成的，可以不承担或者减轻责任。老段长出一口气说：以前感觉民法典距离我很远，现在才发现，其实他就在我们身边，学习民法典已经是我们命中注定的事。

明法官在此提醒各位动物饲养者：饲养动物要谨慎，千万别让它伤人，安全饲养记心头，你们愉快他人放心！